小曲儿:老往河边走,早晚鞋会湿

2023-05-10 14:56:27

前一段开始写抄袭分析文后,许多读者给我发过来了「古风圈 2015 第一抄袭事件」,我才知道了之前虽然听说但根本没当回事儿的「古风圈」已经发展成粉丝势大艺人众多销量可观的一个音乐群体,今天就正好聊一聊。


先开门见山:小曲儿是「古风圈」里的一名人气歌手,他 2014 年的专辑《曲终人未散》中的歌曲《无字歌》抄袭了青年作曲家崔弦亮 2007 年的专辑《再见云之南》中的作品《司岗里情》


其实俩人在微博上已经互动过了,只不过一来小曲儿死不认账且粉丝众多众口铄金,二来崔弦亮老师无甚精力维护微博,搞得这事好像有点不了了之了。这怎么行?来上谱子:

(为了便于比对,已经将两首作品的旋律都平移到 a 小调)




可以看出,虽然小曲儿对歌曲进行了一番修改(甚至把 B 段做了转调),但两首曲子的雷同之处仍然显而易见:


1、和声


这首歌的旋律线条较长,每个乐句大多为两小节,每小节一换和弦。两首歌中,两段主歌段(每段四句)中,前三句的句首和声相同,第四句也就是段尾的最后一个和声相同(黄框)。其他修改过的和声或者在同功能组(比如把 F7 换成 Dm7)或者采取相反的和声连接方向(把 Em - F 改成 G - F;把 Em - Dm 改成 C - Dm)


副歌段的和声修改得多了一些,但在关键位置(句首或终止式)仍然采用了相同的和声。


2、旋律


主歌中,频繁在重要位置出现旋律的重合(谱中红线),而且会把部分旋律形态进行和声内平移(蓝线)至上方三度或下方三度。有时会改变旋律行进方向,但在仍然保持了原曲的节奏形态(绿线)。


B 段的改动较多,重合处没有 A 段那么密集,但出现了两处两小节的完全雷同,分别位于第6小节第三拍到第8小节第二拍,以及第 16-17 小节。值得注意的是这两处分别位于 B 段的第二乐句和第四乐句的结尾(都是重要的位置),而且段末属音延长了一小节(si-la-si)的写法一模一样。


编曲上的雷同就更多了,比如贯穿始终的打击采样,以及琶音织体等,论据已经足够多了编曲部分就不展开了(关键是展开了还得扒总谱……)。


聊聊古风圈吧。以我这两天对「古风圈」粗浅的了(百)解(度),所谓「古风音乐人」大多是喜爱带有中华元素流行歌曲的音乐爱好者,经常会用现有歌曲的伴奏重新填词演唱(也有叫「同人歌曲」的,比如河图用一青窈的《风车》重新翻唱成《寒衣调》)。因为这种方式一来注明了原曲作者,二来仅作为爱好者之间的私下交流而没有进行商业使用,所以属于「合理使用」(Fair Use)的范畴,不构成侵权。


但小曲儿显然不在此列,其实他好几年前已经开始在用崔弦亮老师的作品了。小曲儿 2012 年有首同人歌曲《太极·破尘》,就直接把崔弦亮的另外一首作品《西密》的音频降调当作伴唱,自己叠了一轨人声。在歌曲信息中小曲儿虽然标记了作品为「翻唱」,但只字未提原作者崔弦亮。这种行为虽然已经侵权(侵犯了原作者的署名权),但由于没有实际盈利,所以就算别人知道了也懒得去深究(就像营销号抄了别人的内容然后假惺惺地标个「内容来自网络」似的)。但打了几年擦边球,终于过界了。不光是这首歌的雷同程度太高,更因为它收录进了商业发行的专辑《曲终人未散》,产生了侵权收益。(定价 150 一张,如此丧心病狂的价格竟然还卖了大几千张,我是不是该进军古风圈了?)





当然,小曲儿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不再赘述了)。我们能做的,是不听他的歌,劝别人别买他的专辑,让甲方(影视、游戏、广告商)不想用他的作品,这就够了。


最后说两句「古风」。民族音乐是流行音乐的瑰宝,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流行音乐风格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本地区/民族的传统音乐的影响。但传统音乐资源不等于音乐商品,怎样把资源打造成符合现代社会文艺消费习惯的流行音乐产品,是需要智慧、努力和时间精力金钱上的巨大投入的。


如何对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也是)进行现代化改编,是许多中国音乐人的思考和创作方向。这不光关乎名利,更关乎理想和情怀。在 Newage 领域,涌现了许多优秀中国作曲家,如何训田、朱哲琴、龚琳娜等,他们的作品兼具中国民族特色和世界影响力。在更主流的流行歌曲方面,周杰伦、王力宏、萨顶顶等歌手也做了许多尝试,有优秀的作品,但总体上还没有形成体系,对传统音乐的特征提炼得也不够有特色。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爱好者们开始自发地进行这种「传统音乐现代化」的习作,是可以理解,甚至是值得提倡的。但请注意:1、 每个人对音乐风格有主观喜好,但音乐制作工艺是有客观的产业标准的,请尊重专业;2、对于个体而言,一个人的民族、国籍,和他的艺术口味不存在关联,不是每个中国人都需要喜欢「古风」;3、古风音乐人自娱自乐没问题,但如果想用这个赚钱,请按行规来。


再细想想,其实「古风」是个伪命题,就像「汉服」是个伪命题一样。因为你无法从学术上对其予以归类和提炼——什么是「汉服」?是秦汉魏晋唐宋明哪个朝代的服装?是常服朝服吉服?同理,什么是「古风」?是否包括雅乐燕乐清乐这些七声调式?是否包括少数民族音乐?是否包括戏曲音乐?如果是真爱,那就搞清概念先。


点击播放崔弦亮《司岗里情》

点击 ↓「阅读原文」播放小曲儿《无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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