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小西小说西游 第六讲:孙悟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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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小西小说西游

第六讲：孙悟空已经死了！

文：河西

 

2005年，福建省顺昌县考古工作者在位于顺昌县城西北部的宝山主峰上发现了一处始建于元末明初时期的双圣庙，里面是一座合葬的墓，墓主人竟然是齐天大圣与通天大圣！这说明：555，我们的孙悟空已经死了！

福建省顺昌县双圣庙齐天大圣墓碑，证明大圣已经死了

有人说，瞎搞，神仙还会死的吗？

当然会了，《封神演义》里死的神仙还少吗？死完了，再封神，这样封出的神仙，到底是鬼还是神呢？反正不管你是阐教截教正教邪教，封神榜上都有你一席之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杀个毛啊！

还有《西游记》里那些妖魔鬼怪，怎么各个怕死，想要吃唐僧肉长生不老？结果反而丢了卿卿性命，这是何苦的呢？不去招惹孙猴子，活个百八十年，怕是没人敢说三道四的吧？No Zuo No DIe，怕死，结果反而要找死，这就是《西游记》里的长生辩证法。

我们知道，理论上，孙悟空是不会死的。第三回大闹地府，九幽十类尽除名，孙悟空的名字已经不在阎罗王的管辖范围之内了，连带着，连猴子一家门都沾了光，凡是阎王勾魂簿上有名字的，统统被这妖猴一笔勾销。

当然，这里有个bug，和孙悟空能耐、本事、颜值一般无二的六耳猕猴，就给孙悟空打死了。这猴头能耐这么大，不在勾魂簿上？不管这个bug吧，你看，六耳猕猴不是死了吗？孙悟空要真死了，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那个年代有一种电影叫戏曲电影，这是1983年珠江电影制片厂摄制的京剧电影《真假美猴王》

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双圣庙两块墓碑上，写的是齐天大圣和通天大圣，齐天大圣我们都熟，那么通天大圣，又是何方神圣？

上回我们讲孙悟空是猿还是猴的时候，曾经提到明洪楩编的《清平山堂话本》收入的《陈巡检梅岭失妻记》，里面写申阳公猢孙精名字就叫齐天大圣，这个故事也出现在《三言两拍》的《喻世明言》中，题目叫：“陈从善梅岭失浑家”。他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叫通天大圣，一个叫弥天大圣，妹妹是泗州圣母。

奇怪的是，在元曲《西游记杂剧》中，通天大圣却是孙悟空！他还有弟兄姊妹五人，大姊骊山老母，二妹巫枝祗圣母，大哥齐天大圣，小圣通天大圣，三弟耍耍三郎。他住在花果山紫云罗洞中，曾经将火轮金鼎国王之女摄入洞中为妻，可见，最晚到元代的西游记故事中，孙行者还是一个色胆包天的狂徒，没有那么不近女色。

其它早期西游故事中，孙悟空结拜兄弟的名称各有不同。而元曲《二郎神锁齐天大圣》中，兄弟姐妹又有不同，从大到小分别是通天大圣、齐天大圣、耍耍三郎、鬼山圣母、铁色猕猴。通天大圣还曾经出场，说耍耍三郎就是孙行者！这也忒乱了。还有《争玉板八仙过沧海》中，五兄弟分别为齐天大圣、通天大圣、搅海大圣、翻江大圣和移山大圣，只是这里的齐天大圣并没有说他是不是猴子。《锁白猿》写的则是：烟霞大圣、搅海大圣、翻江大圣、驱雷大圣和撒波大圣，这五个无事生非的兄弟，最后终于因为他们无法无天的行为而遭受惩罚。

你们看，双圣庙里只有兄弟二人，其他诸位，又魂归何处？

另外，说齐天大圣死了，是不是就一定是孙悟空死了呢？似乎也不一定。通天大圣和耍耍三郎都可能是孙悟空，而在《销释真空宝卷》中，猪八戒作猪八界，齐天大圣也好像另有其人，因为这位作者说，孙悟空、齐天大圣、猪八界和沙和尚为跟随唐僧的“四圣”，显然齐天大圣和孙悟空不是一个人。大圣这个词，在《西游记》中虽然是孙悟空的专有名词，但是一出了《西游记》的语境，就又未必。比如吴元泰《东游记》中称太上老君老子为“大圣”，那是中国古代至尊至圣之人才能有的称呼，所谓内圣外王，这妖猴，草根一枚，起家，也敢自称“大圣”，和二郎神的“小圣”相提并论还压着小圣一头？也难怪玉帝手下一班文臣武将，各种羡慕嫉妒恨了。

若能安静宁神，便是齐天大圣；若不能安静宁神，还是个猴王

发现双圣庙的地方是福建省顺昌县，很多学者都注意到了，齐天大圣崇拜和福建有着密切的联系。褚人获的《坚瓠集》记：“福州人皆祀孙行者为家堂，又立齐天大圣庙，甚壮丽。四五月间，迎旱龙舟，鼓乐喧阗，市人奔走若狂，视其中坐一猕猴耳。”面对福州人对猴子的崇拜，褚人获心生疑惑，暗想：难道花果山就在福建吗？《福建通志》记载，康熙三十七年，福州知府迟维城毁五瘟神齐天大圣诸淫祠，将齐天大圣庙视作淫祠，不知道是因为猴子好色的天性，还是《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旧事，似乎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与天同齐，是纯阳无阴，到了齐天大圣这个境界，你想死，恐怕都没门，网上说真假美猴王那一段，真正死的是六耳猕猴，那纯粹是瞎掰。与此同时，猴子属申，申为阳，所以古人普遍认为，猴子的性欲是很强的，罗贯中、冯梦龙《三遂平妖传》第一回中那只猕猴一开始也被认为是淫邪的。当南林庵的老僧请出揭谛尊神龙树王菩萨将其抓来时，作者作诗一首写道：

人家且莫畜猕猴，野性奔驰不可收。

莫说灯花成怪异，寻常叵耐是淫偷。

所以，就需要管束，不然的话，这妖猴就要大闹天宫搞得鸡犬不宁，你注意《西游记》写到这一回时，玉帝让齐天大圣孙悟空住在什么地方吗？在蟠桃园的右边，建起一座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二司，一为安静司，一名宁神司，托名李卓吾的批评者（更多的人认为是叶昼）旁批道：“安静宁神，四字可味。”在回末的总评中，他又写道：“若能安静宁神，便是齐天大圣；若不能安静宁神，还是个猴王。读者大须着眼。”

好稀饭这样的大桃纸

还是要修身养性！《幽怪诗谈》第一篇《申阳福地》讲到一只猴仙，和《陈巡检梅岭失妻记》里的名字一样，叫申阳公。这个申阳公说他祖上居住在花果山，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很明显指的是孙悟空。酒后，申阳公诗兴大发，连吟八首，充斥着这样的句子：“星冠鹤氅自翩翩，名注玄都作散仙。不用金茎承沆瀣，黄精芝草满丹田。”又说什么：“子今隐居崖谷，不过修真养性，习静延年而已。”我们看，完全就是个不染红尘的隐士形象了。

大圣归来

还有一种说法，孙悟空还真是死了，那就是鸟山明著名的动漫《七龙珠》。在故事的结尾，悟空一把推开贝吉塔用身体挡住了一星龙的攻击，保护了地球，但他却牺牲了。只是，在动画的世界中，和在神话的世界中一样，生与死的界限，没有那么分明，不管孙悟空活着还是死去，我们都热切盼望着：大圣归来！

 

                                                        河西

                                                      2016.4.19

 河西：作家、妖怪学学者，在《花城》、《读书》、《天涯》、《书城》、《艺术世界》、《文景》、《字花》（香港）等刊物发表大量作品，著有《革命的标记》、《自由的思想》、《折子书》、《平妖传》、《天龙八部——中国的神、佛与妖怪》等多部，现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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