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秘闻】其实我的一生,原本就只是一场寂寞.真正的存活,从遇见你的地方开始,在你离开的时候结束.

2023-05-10 14:56:27


河图秘闻


作者 一度君华


其实我的一生,原本就只是一场寂寞。真正的存活,从遇见你的地方开始,在你离开的时候结束。我想我到不了草原,看不了丘陵,更去不了沙漠。但我会念着十万大山,念着青丘,念着长留,念着你跟我讲过的,那么多好玩的地方。


1、一亲“芳”泽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共工同志吃着火锅唱着歌……呃,错了错了,是喝着小酒驾着云,一个不慎竟然撞倒了不周山。无数泥石沙流向东南汇集,黄河流域洪水泛滥,淹没了无数良田村庄。伏曦大为震怒,赐下水玉,着令黄河水神冰夷治水。

冰夷愁哇,他虽为黄河水神,但治水一事,他实在是七窍只通了六窍……他将此事说给伏曦,伏曦冷笑:“你几窍不通我不管,但如果你搞不定这事儿,我会让你七窍流血……”

  冰夷满面愁苦,伏曦倒也清楚自己这个女婿的斤两,他令女儿宓妃寻找治水所需的洛书,找大禹治水。。

冰夷的任务,自然只剩下了绘制河图。冰夷松了一口气,他是天庭首屈一指的美男子,更习得一手绝佳的工笔丹青,画张图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然真正上手之时,他才知道事情严重——黄河流域何其辽阔,要将每一处水情都绘于笔下,到哪里去找这么大一张羊皮呢?。

冰夷先前也想得好,就杀羊取皮,其结果是他画了一天,然后玩了三天的拼图……

最后当他看见十个金乌都想拼在一处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央了无数仙女。大家互相一打听,终于从海神北海若正那里传来消息:“东海流波山有夔女,其衣能盖日月。若是取得夔衣,必能绘制河图。”

冰夷一听夔女,顿时就心花怒放——他风流成性,天庭多少仙女为他神魂颠倒,这次不过是借一件夔衣,这还不是小菜一碟?他收掇了一番,又带了些珍珠贝母之类女儿家喜欢的物件,跟妻子宓妃打过招呼,便匆匆赶往东海。。

一路御风而行,入海七千里,风浪无垠,水雾中隐现烟翠之色。冰夷凝目而望,但见一座孤岛倚卧烟波,岛上草色青葱,繁花怒绽,山鹿往来,其幽静风雅,犹胜蓬莱。。

冰夷心痒难耐——有道是地灵人杰,此流波山秀美如斯,不知长居此处的夔女又是何等风情……

想入非非之际,冰夷倚三珠树而立,这里被人设了禁制,不能擅入。他理了理一头银白如丝的长发,琉璃色的眸子里蓄满温情,又将微笑调整到最迷人的状态,方以最温柔的声音轻声道:“请问……夔女在吗?”。

他声线极低,却又仿佛带着金属 的质感。风和日丽的晴空突然风雨交加,碧波之上一物缓缓出水,仿佛笼聚日月光辉。。

冰夷温柔多情的微笑,在看清出水之物的形状时瞬间凝结:“请……请问,夔女在吗?”

,那物张了嘴,却是清亮的女声:“我是夔女,你是谁?”。

冰夷狂退三步,右手紧捂胸口,他看着那牛体、苍身、单足,觉得自己的脑子先是被广寒宫的宫门夹了九九八十一下,再进了整个黄河流域的水,再有一万头草泥马从其上呼啸而过,最后被雷公电母砰地一声击中脑门……。

海神,你骗我,啊啊啊,这哪里是夔女,这分明是头夔牛……

宓妃,算你狠,呜呜呜,就算为夫冷落了你,你也没必要让为夫从此不举吧……

岳丈,你坑我,嘤嘤嘤,人家好歹是您的女婿,您居然让人家搞人兽……

“来者何人?”那头夔牛又问了一遍,冰夷的心在滴血——混蛋,你们早些说是头牛,我也好准备些青草啊……。

不,冰夷,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冰夷,你怎么可能被一头独脚牛打垮呢?你要坚强,不就是人兽吗?只要闭上眼睛……他独自安慰了自己半晌,终于忍不住抓狂——可我就是闭上眼睛,特么的它还是一头独脚牛啊啊啊!!

可是河图、夔衣……。

冰夷咬牙,露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你就是夔牛……不不,夔女,果然是……是……闻名不如见面,不如见面……”。

那独脚牛歪着头看他,不肯靠近。冰夷想着此行的目的,他咬碎银牙,终于狠下心来,又蓄起了浓稠的温柔:“本座乃黄河水神冰夷,久闻夔女芳名,特来拜会。”。

那独脚牛居然戒心甚重:“拜会?”冰夷发誓,他居然在那头牛眼睛里看到玩味,“原来天庭上神已经这么懂礼貌了么?”

冰夷硬着头皮上:“正是,其实在下久慕芳名,多少次曾与君在梦中畅谈,如今一见……果然是……惊、惊为天人!”

  冰夷永远也想不到,有一天情话居然可以说得这般艰难!那夔牛却听得津津有味:“我?惊为天人?”它在地上打了个滚,举起独脚,甩了甩牛尾巴,“原来我与黄河水神这般有缘!”

  冰夷差点没吐出来,好在他知道伏曦的脾气,伏曦本来就不愿把女儿嫁给他,这些年对他颇多成见,这次再办砸了事儿,只怕真要七窍流血了!

这么一想,他就咬牙道:“夔女生得这般姿容,怎不叫人魂飞……神魂颠倒。”

  那夔牛笑得非常欢乐:“哦?那么好吧……”它啃了一口青草,像模像样地伸了伸懒腰,“今天允许上神一亲芳泽。”。  “……”冰夷呆滞,“一、一亲芳泽?”。

夔牛用尾巴拍着地,语气悠然:“正是,难道上神不想?”。

冰夷听见自己的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地道:“想、想……”。

那头夔牛高兴得两只牛眼都眯成了一条缝:“那上神还不快来?”。

冰夷咬碎钢牙,他发誓他是真的想亲这头牛一下,但当他光洁无瑕的脸庞靠近那头牛,那牛毛戳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终于转过身,“哇”地吐了!那头可恶的牛单腿抱着肚子,一边笑一边滚进了海水里。。


2、这般蜻蜓点水……未免欠缺诚意吧?


冰夷掌握黄河多年,恶心的事儿也做过不少,但这么恶心的事儿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决定捉住那头牛,逼它交出夔衣。然而这畜牲聪明得很,它左转右转,就是不离那护佑它的禁制之地,冰夷几次欲下手强捕都无功而返。。

时间一天天过去,冰夷开始有些着急了。到最后他终于认命地意识到,看来这次不牺牲点色相是不成了……。

他天天呆在流波山画独脚牛,画技愈加出神入化。而再对着那头牛的时候,他终于……吐哇吐哇地就习惯了。。

那头夔牛经常看他作画,夔与天地同生,世间一共三头。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之时,她的大哥被取皮制鼓。此后,她二哥便将她安置在流波山,不允她外出。。

她独自生活在这里,没有同类,只有打理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同山中野鹿说话,同天空海鸟说话,同花草树木说话。。

 如今多了这个天庭来的水神,她自然十分欢喜,天天以捉弄冰夷为乐。冰夷觉得自己的下限在无限刷新,时至今日,近看这头牛时,他已经不再呕吐,甚至这一晚,他闭上眼睛,居然真的在这张长长的牛脸上亲吻了一记!

他一阵恶寒,但想着那该死的夔衣,终于是压下了怒火。。

而那头该死的牛又准备再度刷新他的下限:“水神既然爱慕夔女,这般蜻蜓点水……未免欠缺诚意吧?”。

  “你想怎样?”冰夷语带怒色——他居然真的亲了亲了亲了!他亲了一头牛!!夔女回望,冰夷生得确实俊美,当夜他着一身水色的长袍,银白色的长发直垂至腰际,琉璃色的眼瞳如若东海经年涨落的潮汐。淡淡的神光萦绕着他,那容颜绝世,三两只夜光蝶在他肩头翩扬停留。

当海风掠过夜空,夔女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水香。她在漫天星光下闭上眼睛,音色和着潮声:“水神,来个舌吻!”。

 冰夷喷血。。

 时间很可怕,对于冰夷来说时间更可怕——过了期限绘不成河图,伏曦非把他剁碎了喂哮天犬不可!。

冰夷闭上眼睛凑过去,他仿佛看见自己水神的节操碎了一地……。

自舌吻事件之后,冰夷与这头夔牛的感情终于又进了一步。他成日无所事事,只得画了无数头牛,清晨的牛、午后的牛、傍晚的牛、站着的牛、卧着的牛、打滚的牛、游泳的牛等等。

 那夔牛翻看他的画卷,终于歪着头问他:“你为什么画我?”。

 冰夷风流成性,自然已经准备好了一箩筐说辞:“这就是我想象中的你……”他看着那头独脚牛旁边的一朵小花,努力作情深意切、至死不渝状,“夔女,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跋涉七千里前来寻你么?你一直在我梦中,倾东海之水,洗不净我对你的思念……”。

那夜星光迷离,皓月从海天尽头升起,碧浪浮金万里。冰夷眼中柔情万千,五内已然煎熬——他有预感,他真的要不举了!那是倾东海之水也洗不净的悲伤——他御风七千里赶来流波山,满山花草诱得他神魂皆迷,最后没有等来心中的女神,只等来了她的座骑。。

而现在,他在对着一头奇丑无比的独脚牛说着脉脉情话……。

 而那头独脚牛却在安静地听着,天空墨蓝,几只夜光蝶停留在冰夷的肩头、发际,他屈指轻掸,目光深情妖娆:“我总算见到了你,能够守在你身边,我觉得……胜过枯守黄河万万年。”

 是胜过枯守黄河万万年,哪怕再过亿万年,我特么的也忘不了这些天与牛人兽的日子……

他絮絮低语,那头牛却只是侧着头看他,眸中似笑非笑的模样。。


 3、那么明日我们就圆房吧?


一个月后,那头独角牛还是绝口不提夔衣的事,冰夷专心至志地浇灌着岛上花草,心里已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是水神,润泽草木轻而易举。于是五指抚过,那深草乱树都开出了花。

夔女缓缓跳到他身边,那花朵层层叠叠积积攒赞,伫立在花海之间的人飘渺得像是午夜踏浪而来的幻觉。

 “你来了?”冰夷声音低沉中略带了哀伤——伏曦给出的期限快到了,而他堂堂天庭第一美男子,居然收拾不了一头独脚牛!他转身面对夔女,眸子里荡漾着一汪水光,“多少个夜晚,我希望你这样站在我身边,只要一转身,你我便可以这样遇见。”。

他伸出玉一般通透无瑕的食指,轻轻描蓦过那头独脚牛的眉眼:“这个动作,我想过千百次,可是每一次……”我都有一种五雷轰顶的错觉……冰夷压下屈辱的泪水,嘴上的情话已经不知道讲到哪里,他语声渐低,作微微的哽咽状,脑子里已经只剩一物——牛!。

开始是一头,后来是两头、三头、四头……数不清的牛在奔跑,在咆哮,其声震天,胜过黄河……。犄角好像顶着了他的肺,他再说不下去。。

午夜的海上,风雨交加,惊雷从天边滚至耳际。闪电过处,冰夷发觉那头牛居然在笑,是的它在笑!!它声如银铃:“既然水神对小女子这般一往情深,那么明日我们就圆房吧?”

  “……”冰夷一口气哽在喉间,他仿佛看见自己搬起五指山用力地砸向了自己的大脚趾,“这个……不用着急吧?”

 “水神对小女子情深至斯,我们早日成亲,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头牛叼了朵牡丹花,一仰头将花瓣撒向天空,“也算是解了水神的相思之苦,不是么?”。

白色的花瓣洒满肩头,冰夷欲哭无泪:“可是婚姻大事,总得禀过父母……”

  那头牛悠哉游哉:“无事,水神可先行回禀,夔女不急。”。

冰夷几乎跳脚,你是不急,可我急!!他上齿咬住下唇,许久方一字一顿地道:“承蒙夔女抬爱,我们这就可以圆、房!”。

海上气候变化无常,皓月当空的夜突然变了脸,大雨倾盆而下。冰夷未用术法护体,雨水浇湿了他的长袍,衣衫紧紧贴在身上。那距离太近,夔女可以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己,她跳开一步,冰夷却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别走,让我看看你……”。大雨涤荡着整个世界,视线不真切,冰夷破罐子破摔,默念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独脚牛:“如果……我也只是这万千雨水中的一滴,你愿意陪着我吗?”

那独脚牛终于缓缓抬头看他,她的声音依旧清亮:“可你不是。”她缓缓侧过脸去,冰夷疑心自己的脑袋又被门夹了——他居然从那双牛溜圆的牛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落寞。。

“你就当我是!”他闭上眼睛,缓缓吻在她宽阔的额头,“夔女,我们没有区别!”

温润的唇贴在额头,夔女再没有说话,那夜他们静静地站在雨里,狂风将巨浪掀起,海面变幻莫名,夔女感觉到他的体温,在风雨里亦不曾冷却。。

冰夷在雨中做过许多风雅之事,抱着头牛却确确实实是头一遭……。

 “这头牛是熟的头牛是熟的牛是熟的是熟的熟的的……”他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万遍。


4、你知道水火是如何闹翻的吗?


夔女大多时候都在流波山玩耍,冰夷心急如焚,却只能在流波山作画。他画遍了这天青水蓝,画遍了流波山的山鹿繁花,更画遍了这头夔牛。可惜上神丑事不能外扬,后人只知道苏武牧羊,再没有人知道冰夷画牛…

夔女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静静地坐在岛边,看浪花吻过黄沙,看夕阳西下,看海风吹皱千顷云霞。蒲公英结了绒花,她喜欢趴在草丛里,鼓劲儿一吹,那花絮漫天飞扬。这是她打发无尽光阴的一种手段。冰夷从来不做这种事,但他会陪着她坐在花下碧草之间。。

那草色如烟,他的笑隐没在花间,风过枝叶,依稀可见:“就这么呆在一个地方,你不寂寞吗?”。

夔女翻个身,又吹散无数绒花:“太久了,连什么是寂寞都忘了。冰夷,讲点外面的事来听吧

  “外面?”。

“嗯,流波山之外的地方。”

  “那个世界还是以前那样吧。分四季,春天草木一并发芽、开花,夏天花凋而结果,秋天果实成熟,冬天枝叶凋败,待来年春始,又重新发芽开花。”他努力回想自己对于那个人间的印象,“我呆在黄河时,可以看见两岸的炊烟,孩童们在岸边放着纸鸢。长河落日,年复一年。所有人的寿命都很短暂,但旧人死去之后,新的生命又会开始孕育。每次我在岸边,看见一朵花开、看见一缕炊烟,我就会特别留恋那个地方。那里的生命不受任何神力左右,卑微却坚强。”

冰夷似乎想起那花红柳绿,许久见夔女目露惆怅之色,又轻声道:“东海之外天地很大,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还有一些有趣的人,很久以前,火神祝融和我们水神交情还不错。你知道水火是如何闹翻的吗?”。

夔女摇头,她的眼睛里海浪重重,冰夷拍拍她的牛头:“因为有一次,一个叫共工的水神和他喝酒,被他灌得酩酊大醉,这一醉,就醉了三年。”。

夔女转头望他:“然后就闹翻了?”。

冰夷唇角微微勾起,金色的阳光洒在他水色的衣袍上,他的衣袂反射着光,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掺了三分邪魅七分风情:“后来共工酒醒后回到家里,发现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都满月了!于是他和祝融就闹翻了。”

夔女喜欢听故事,冰夷也往往捡些趣事讲给她听,看着那颗牛头,冰夷觉得自己是真的堕落了,他居然不吐了。。

 “天庭的蟠桃园里种了许多蟠桃,有一年我和应龙去偷,被守门的老大爷发现了!” 夔女抬头看他,很难想象他这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会去偷东西,“应龙那家伙胆子小,大爷一来,他顿时就吓得恢复真身了,结果把那看门的老头儿吓得跌了一跟头,他战战兢兢地道‘果然是蟠桃啊,生个虫子都跟条龙那么大!’”。

夔女哧笑:“你这个黄河水神,有干过一件正事吗?”。

冰夷便有些黯然,他虽为水神,却一直不得伏曦欢心,甚至于在这个岳丈眼里,他一直就是一件失败之作。他强笑:“真要说起来,确实没干过什么正事。”

 夔女以犄角蹭他:“其实有,或许你自己都未曾察觉而已。”。


5、没有骗到


三个月以后,夔女已经习惯了听冰夷讲故事,而冰夷的故事也终于从盘古开天辟地讲到共工撞倒不周山了。

“不周山倒后,天地倾斜,人间洪灾肆虐。黄河决堤改道,许多人死在这场灾难之中。”他垂下眼睑,浓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夔女等了许久没有后文,方侧头看他:“然后呢?”

  冰夷侧过身闭上了眼睛:“没什么了。”

夔女很聪慧:“你是黄河水神,黄河决堤……你不该治理吗?”。

冰夷沉默,许久方低声道:“我没有办法治理,我空有水神之名。”他眼角微瞟,注意了夔女的神色,这才进入正题,“治水需要绘制河图,我可以画图,但整个黄河流域的水情啊……去哪里找那么大的地方供我绘图呢?”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真的觉得这很卑鄙,他居然费尽心机来骗一头牛的东西!而且就算是绘制成河图,难道冰夷就配得起伏曦的女儿了么?可是想到伏曦……算了算了,人这一辈子,哪还没有一次卑鄙的时候啊。何况不就是件宝衣么,大不了用完之后还她就是了……。

可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夔女的回答,她并没有主动提及那件宝衣,只是淡淡地道:“冰夷,你为什么想要绘制河图?”。

冰夷微怔:“因为天帝的命令。”。 

夔女抬头看他:“还有呢?”。

冰夷有些迷茫:“还有……我是黄河水神,治水也是我的份内之事。”

夔女靠近他,将牛头搁在他肩上:“还有呢?”。

他微敛了英挺的眉:“我喜欢黄河,喜欢它流经的每一处高原、每一条沟壑,我喜欢看岸边的炊烟,喜欢看那些人类、牲畜,喜欢一朵花开,喜欢庄稼成熟。我希望它们可以无病无灾,平静安宁。”。

夔舔他光洁的脸颊,他反应不及,未能避开:“所以为了这些,你愿意娶一头牛?”她不待冰夷答话,自顾自起身,“我二哥说冰夷是伏曦的一件失败之作,但如今见到你,才发觉其实你是一位很称职的水神。”。

冰夷苦笑:“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夔女蹭蹭他,他居然没有避开:“其实我也想出去走走,看一眼天外的世界。”

  冰夷这才记起此行的初衷,他刮刮她的鼻子,语声温柔欲滴:“那么你跟我走吧?这天外好玩的地方很多,除了山和海,还有草原,有丘陵,有沙漠。我们可以去十万大山,去青丘,去长留山,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

夔女只是摇头,突然转身入了海。待她入了水,冰夷才回过神来。“我靠!”他用力一脚踹在三珠树的树干上,他堂堂黄河水神、天庭第一美人,天上地下,多少仙子拜倒在他的绝代风华之下,如今费尽心机来骗一头牛的衣服已经够憋屈的了,更屈辱的是居然还没骗到!。

搞毛啊!!

6、别回头

从那一天开始,冰夷就很不开心,这种情绪半真半假,一方面他得作给夔女看,一方面他已经耽搁太久了,如果再绘不成河图,伏曦的性子,轻则发去当弼马温,喂马;重则直接剁碎了,喂哮天犬。

夔女好多天不说话,冰夷经常陪她坐在花前月下,两个人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她望着他紧蹙的眉峰,轻声道:“不要老皱着眉吗……”。

冰夷愁,真的愁:“能不皱眉吗,我时日不多了,再绘不成河图,我就变狗粮了。

夔女仍旧沉默,冰夷绝望了。

终于他下定决心——反正连勾引一头牛这么有失神格的事都做出来了,还不如更彻底一点,要是失格神马的能够捡回一条命……总也比失格了还没捡回一条命强啊……。

那一天,夔女很晚才上岸,傍晚的海岸,晚霞描金,海鸟两三只远远盘旋在天际。海浪将贝壳送到沙滩上,夔女的单足在沙滩上留下深重的脚印。冰夷依旧在海边作画,海风鼓动他的衣袍,水色的衣袂扬起,人仿佛将要乘风而去。夔女以足踏水,扬声而歌:“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红。”  冰夷连笑都牵强:“来了?”。

夔女在他身边坐定,冰夷鼓了二十一次勇气,终于下定决心搂住了它的脖子,在他一脸痛苦地解到第三根系带时,那头牛缓缓卧在他身边,它的眼睛真的非常干净,望而见底:“冰夷,如果画不成河图,你真的会变成狗粮吗?”

冰夷点头:“不仅变狗粮,还是被剁成九九八十一块的那种!”夕阳晚照,他五官精致欲绝,笑容却苦涩,“何况我作为黄河水神,治理不了黄河,最终也只能受万众唾骂。又有何颜面留存于世?”

“其实你不必苦恼的。”夔女低着头,像是在嗅那龙须草,又过了很久很久,她才低声道,“我有夔衣,应该可以绘全整幅河图。”。

冰夷压下内心的狂喜——这神格没白失,没白失啊啊啊!。

海神,我可以回来揍你了,啊哈哈!

宓妃,为夫保住清白之身了,啊哈哈哈!!。

岳父,我不必选择喂马还是喂狗了,啊哈哈哈哈!!!。9  

冰夷上前几步,搂住了那头独脚牛:“真的?夔……夔妹,等本座绘好河图,本座定会禀明双亲,携重礼前来流波山求娶夔妹。”。

夔女任他搂着脖子,轻声道:“嗯。”

冰夷生怕它再度变卦,继续加柴:“到时候我陪夔妹游遍三界五行,我们去青丘,去长留山,去草原,去沙漠,去看天河。”。

夔女眼中倒映着漫天星光:“嗯。”

见它神色疏淡,冰夷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这……会令你很为难吗,如果为难的话……”

夔女一言不发,转身又回了海里。冰夷那个悔啊,嘤嘤嘤,夔妹,人家没说不要啊!人家只是假装问一下下而已啊!你快回来啊啊啊啊!

第二天,夔女没上岸。

第三天,夔女没上岸。

冰夷捶着沙滩,悲伤逆流成河……。

第四天傍晚,离伏曦规定的期限还有三天,冰夷睁开眼睛,就见一只独脚牛站在他面前,微凉的月光下,海潮仿佛也睡了,流波山安静得有些寂寥。。

冰夷睁大眼睛,眼前的独脚牛将嘴里叼着的一卷苍青色的东西缓缓放到他脚边,他却只是盯着那头独脚牛,失声道:“你怎么——”

它全身都没了皮,只剩下狰狞的血肉,红色的液体滴了一路,染红了黄沙。它将那卷东西拱到他脚边,声音里清亮中带了丝许虚弱:“这是夔衣,你可以去画河图了。”

冰夷将那一卷犹带热气的夔衣握在手里,他以为他会很得意,可是他没有。

那海潮无声地亲吻着他的衣袍,月落满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夔女……”

那头狰狞可怖的独脚牛仰起头,她眼中盛满了澹荡月光:“去吧。”。

冰夷回身走了几步,突然他又转身,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应该说他爱她,应该说他一定会再回来,带她去青丘,去长留,去草原,去沙漠,去看天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真实得可怕:“其实我来找你,只是为了得到这件夔衣。我只是需要用它绘制河图。”。

那头独脚牛站在月光下的沙滩上,它不说话。冰夷只有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有很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个很可爱女儿。”

  那头牛依然沉默,它身上的血一直往下滴落,仿佛永远不会干涸。冰夷一直想转身,可他就这么站着,又过了很久很久,那头牛终于开口:“我知道。”。

冰夷终于知道自己想告诉它什么:“其实从始至终,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今天离开这里之后,我再也不会回来!”

  他像一个混蛋一样戳破所有美丽的幻象,那头牛仍然凝望他,目光清冽欲绝:“我知道。”它咧开嘴,居然现了一丝笑意,“因为我只是一头牛啊。”

冰夷转过身,逃也似地往前走,片刻后却又回头。那头牛静静地站在原地,见他回望方缓缓道:“夔女的皮,十年后就会重新长出来了,不要紧的。你走吧,别回头了。”

冰夷转过身,却放慢了脚步:“真的会长吗?”。

 “嗯。”

他缓缓踩过沙滩,努力不再回头:“等绘完河图,我回来找你。”。

 “嗯。”

“我带你去看草原,去看丘陵,去看沙漠。我们可以去十万大山,去青丘,去长留山,去许许多多好玩的地方。”

 “嗯。”

 “我是认真的,你等我!”。

 “嗯。”

其实我的一生,原本就只是一场寂寞。真正的存活,从遇见你的地方开始,在你离开的时候结束。我想我到不了草原,我看不了丘陵,更去不了沙漠。但我会念着十万大山,念着青丘,念着长留,念着你跟我讲过的、那么多好玩的地方。

那碧海黄沙渐渐落在身后,冰夷听见她的声音,虚弱中仍然清亮:“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红。”

他强迫自己不回头,身后遥远的沙滩上,夔女的声音渐微,海中的红渐渐淡薄,她垂下头,海水将最后的声音淹没。 

冰夷绘好了河图。

冰夷去过流波山许多许多次。  

冰夷再也没有见过夔女


祝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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