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河水,洛书洛城

2023-05-10 14:56:27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 《周易》



继续说故事,路上的事。


重逢那片花瓣,是在洛阳的酒店中,正在安排背包,准备上街走走。花瓣已经彻底枯败了,身形也由一只小舟,蜷成了一块胚胎状,留下一点褐色的纤维,沾在相机的外壁。


拿开花瓣,我下意识地去闻了一下相机那一处与玉兰耳鬓厮磨了一夜的地方,却惊讶的发觉,它已经被那片花瓣染上了一丝不苟的香气。那味道没有分毫敷衍,仿佛那朵生命曾经如何认真的活过,就要如何郑重的死去。那香调与前一天冲入鼻腔的不差丝毫,只是微微淡了些,是离别的留声。于是,我的洛阳之行,便在襄阳的玉兰气息中,踏出了脚步。



清晨,阳光已由细碎织成蛛网,老城区的马路上,感受不到上班高峰的人潮。日光尚不浓烈,雾气还笼罩着,街道上吹来裹挟湿气的风,那微略的湿冷感,倒有了些古旧的味道。


由老城的最东,一路向丽景门走去,高固的古城伫立于丽景门的两侧,护城河水依旧围绕着城池,承接则河堤柳年复一年,青复枯荣的丝绦。老城区看不见CBD的忙碌,有的只是大叔大妈从容的晨练。仿佛在这里,正式开工忙碌的晌午来的很迟,哪怕天亮了,这座老城也要在晨雾里多躺躺,赖个床。



穿过城门,走上老街,也许正是工作日的缘故,老街上的游人很少,典型的古城商业气息也淡薄寡闻;一面面大题大字的旗帜伸出屋檐,在暖风中声张着各自的家业 —— 不外乎水席,宣纸,牡丹图 —— 一时间,让人恍若置身于北宋最为繁盛的朝代。商商贾贾,坊坊肆肆,点缀着自古口耳相传的叫卖,一并入了一幅风俗长卷。我走入一家贩售明信片的小店,掀开厚重的门帘,“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两句诗迎面而来,出现在小店迎客的最先。这番情调一出,恍若一阙折子戏开了一个动情的头,让人忍不住也要写点什么,思点什么,什么都没有,也硬是要寄托些什么才好。



正在对着诗句入神,一只小黄狗悄默声的爬到我的脚边嗅嗅,眼睛大而善良,门帘外,另一只更小的狗狗似是在等它作伴,静静地卧着。小黄便跑了出去,亲昵的舔舔,两人一同沿着街闹腾去了。店里的我莫名看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忙买了四张明信片,却还没有想好寄给谁。

结账时,问道样貌清秀的看店姑娘:

“这时节,牡丹花开了吗”

“还是花骨朵呢”,回答道。

那双眼睛说起话来带笑,笑起来弯弯的。

真入心。



在到达洛阳之前,就已经听闻了洛阳的不翻汤,热爱喝汤的我,急不可耐的将其作为第一顿总早餐。汤铺是街上随意选的一家,店子极小,只坐得下四、五人,而彼时却已经满座了邻里模样的食客。由于天气晴暖,我倒乐意点了汤后坐到店外露天的桌子旁享用,而食汤的前奏,却极为有趣 ——  

一碗汤端上来后,只有一双筷子为伴,我习以为常的向店主讨要勺子,却被告知这汤是惯用筷子吃的。

“麻烦给我找一把勺子呗,喝汤怎么用筷子呀”,我向店主说道。

“你这个小姑娘可是难为我们了,咱不是不给,是真没有这东西呀。勺子就两把,都在厨房用着呢。”



于是,就在这放弃勺子的执着后,我却也成功吃下了一碗汤,每每回想大叔讲话的神情,都十分想笑,大叔一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还会有这种傻姑娘,喝汤还能被筷子难倒。


汤吃尽,背上包,离开铺子,继续在老街上走着。走过另一家汤店,听到它门口的电视里传出了美食节目中介绍不翻汤的片段:

“咱们洛阳人呐,喝汤从来只用筷子,不用勺……”

又想起了方才店里的大叔,在晌午和煦的老街上,不觉笑出了声。



在这样的古城里,正午未至的老街,和街上的家家坊坊,都被轻柔的罩在扬着薄薄泥尘的日光里。没有成群结队的旅行团,没有聒噪反复的叫卖声,遥看似是仍睡眼惺忪的街道,细看却已经起始了一日不事声张的茶米油盐 —— 


买菜而归的大爷从小车上卸下颗颗青绿时蔬,一时间成了门口小白猫嬉戏的乐园;那只小猫白得像一团细长的枕芯,一蓝一黄的眼睛,像是神话里偷了仙丹下凡的小童子;每个门扉半掩的石阶上都卧着一条或黄或灰的狗,晒着温柔刚好的太阳,要化成石阶的一块。树荫下,年轻的姑娘靠在单车上,与小伙聊着乡音织成的家常,质朴的情愫接着古老的地气。



北方的古镇,与江南相比,少了些依山傍水的玲珑,淡了些梅子丁香的精致,然而,一座座老宅屋顶,那承接了千百年日光的朱脊红瓦,把流走的时光和留下的故事,一并锁进古街尽头那半月形的拱门中。于是,时光便和故事与共,在这个老城中慢慢发酵,醇作了一碗杜康酒,饮下一口,回味着整座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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