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小西小说西游 第十一讲:灵山就在北京,唐僧你是不是傻?

《北京晚报》专栏，每周五《北晚》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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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小西小说西游·第十一讲

灵山就在北京，唐僧你是不是傻？

文：河西

5月初，门头沟灵山居然下雪了。

灵山为什么会下雪？因为灵山海拔高。灵山，北京之巅，距京城122公里，其顶峰上有一块碑，上书“灵山主峰 海拔2303米”字样，是北京市的第一峰。

灵山属于高山草甸气候，有大片的草甸和白桦林，年无霜期只有70天（地表温度在0度以上），所以在灵山，下雪是大概率事件，不下雪不结霜才奇了怪了。城市里的居民大可不必大惊小怪，好事者以为又有窦娥鸣冤，其实就是个自然现象。

每年7月下旬到8月上旬是灵山最美的季节，绿草如茵，山花烂漫。这里有酷似炎黄二帝的炎黄二帝山据说是炎黄二帝的灵魂化身，只是2014年“清明节共祭中华三祖炎黄蚩尤祈福盛典暨首届灵山论道”在灵山举行时，与会者祭拜的炎黄二帝两座巨大雕像，那是2012年之后才建成的，属于新鲜的老古董。

夜色下的北京灵山炎黄二帝，是不是有点吓人？

又有人提出创建北京灵山朝圣文化园区的建设方案。他们想要复建佛燃灯古佛道场、恢复北京最高的寺庙——化凌寺，在灵山举办世界大会，恢复中华在世界体系中的主体地位，发心不可谓不大。

更有人提出：北京的灵山才是天下第一灵山——世界的发源圣地。咦，印度啥时候搬到北京来了？此灵山是彼灵山？这样的说法靠谱吗？如果这种说法是靠谱的，那唐僧是傻瓜？费那力气跑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是和现在的白领一样，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山却在，灯火阑珊处，是怎样的一种心痛？

其实灵山根本就不稀罕，全中国叫灵山的景区大大小小有十几处，哪个才是正宗？

传入中国最早所建寺院在灵山，那是河南省信阳罗山县西南部，有一座灵山，东连鸡笼山，西邻鸡公山，旧时有大小寺院13所，现在仅存2所。无锡灵山非常出名，它那座大佛绝对拉风。

无锡灵山大佛

陕西凤翔县有灵山、辽宁葫芦岛市有灵山、河北唐山也有灵山，杭州飞来峰之所以叫飞来峰也是因为印度的灵山，传说东晋时印度高僧慧理来到杭州，见此山与灵山形貌相似，就说这是从印度飞来的，飞来峰始得名，而且以前人们也曾用灵鹫山来称呼飞来峰。这么说起来，灵山就是飞来峰的样子喽？

杭州飞来峰因酷似印度灵山而得名

所以你看，还没出国，光内地，就大大小小十几座灵山，哪个才是正宗？打架都要打死人。谁敢说自己正宗？谁敢说自己才是唐僧要去取经之所？

唐僧要去的显然在天竺，这是不消说的，傻瓜都知道，所以搞出那么多山寨，没有任何意义！

天竺的灵山，其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子？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叫姞栗陀罗矩吒山，这是梵文Grdhrakuta的音译，意译也就是灵鹫山：“宫城东北行十四五里，至姞栗陀罗矩吒山。接北山之阳，孤摽特起，既栖鹫鸟，又类高台，空翠相映，浓淡分色，如来御世垂五十年，多居此山广说妙法。频毗娑罗王为闻法故，兴发人徒，自山麓至峰岑，跨谷凌岩，编石为阶，广十余步，长五、六里。中路有二小窣堵波，一谓下乘，即王至此徒行以进；一谓退凡，即简凡夫不令同往。其山顶则东西长、南北狭，临崖西埵有砖精舍，高广奇制，东辟其户，如来在昔多居说法，今作说法之像，量等如来之身。”

在《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佛祖所在的地方不是灵山，而是“鸡足山”，是一“灵异光明，人所不至，乌不能飞”的所在。到了元代的《西游记杂剧》中忽然变成了灵鹫山了，也是一个其乐融融的乐园：

灵鹫山春色雍融，雷音寺东风淡荡。鹿野苑杨柳才青，祗树园薝卜正芳。拥百万神天，列三千鬼王。打着彩旌，擎着绣幢。白马驮经，金狮喷香。

我们知道鹿野苑实有其地，是真实存在的，最初居住在鹿野苑的穆拉甘陀库底精舍，现在印度有鹿野苑博物馆，就是在鹿野苑遗址发掘的基础上建成的，那灵鹫山按照《大唐西域记》的记载，也应该实有其山，只是这山，肯定没有《西游记》中描写得那么神乎其神，小说中怎么说灵山：

 

冲天百尺，耸汉凌空。低头观落日，引手摘飞星。豁达窗轩存宇宙，嵯峨栋宇接屏。黄鹤信来秋树老，彩鸾书到晚风清。此乃是灵宫宝阙，琳馆珠庭。真堂谈道，宇宙传经。花向春来美，松临雨过青。紫芝仙果年年秀，丹风仪翔万感灵。

 

实际上的灵山，不过是个小山丘，顶上有个平台，释迦摩尼经常在此说法而已。山上鹫鸟颇多，又说山形似鹫，因而得名，山上根本就没什么建筑，更不可能有雷音寺！

印度灵鹫山

雷音寺名字取自“佛音说法，声如雷震”。雷音寺印度找不到，国内山寨可不少。在峨眉山，这里的雷音寺原名解脱庵，亦名观音堂。明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无瑕禅师创建，清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重建。潮州也有座雷音寺，在广东潮州饶平县城黄冈之北二公里栖云山上，创建于明万历年间，1984年重修。中国古丝绸之路的重镇——甘肃敦煌市南4公里处鸣沙山下，月牙泉边，也有一座，曾是风沙所埋，1989年重修。

敦煌雷音寺

到了这样的灵山，这样的雷音寺，能取得真经吗？答案显而易见。

而另一个问题则是，到了天竺的灵山，你就能取得真经吗？

从花果山到灵山，似乎跋涉了千山万水，历尽了千辛万苦，唐僧师徒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也经历了许多奇山险峰。但如果从作者对山的描写来看，其中充斥着套话，总是翠柏常青凤鸣鹤唳，一片不食人间烟火的乐土印象，以此来创造一个超世俗的宗教世界。从一座圣山到另一座圣山，走了这一遭，似乎也只是一个轮回，而你是否知道，在道教内丹术中，灵山也是人的一个穴道！这更增加了西行的荒谬性，其中充斥着比马可·波罗还要奇怪的异域想像。

写过一本《灵山》，主人公看似在寻找灵山，实则描述了一个人内心追求的心路历程。在我看来，《西游记》庶几近之。古德有云：“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即在自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心外无物，心外别求，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河西：作家、妖怪学学者，在《花城》、《读书》、《天涯》、《书城》、《艺术世界》、《文景》、《字花》（香港）等刊物发表大量作品，著有《革命的标记》、《自由的思想》、《折子书》、《平妖传》、《天龙八部——中国的神、佛与妖怪》等多部，现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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