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古画治病,他修复了《清明上河图》

2023-05-10 14:56:27

川观君

相信去过四川省博物院的人,一定都对张大千馆里那一张张精美绝伦的敦煌临摹壁画印象深刻,也正是这些盛唐遗风犹存的画作让张大千馆总是游人络绎。


漫长的时光岁月中,是谁精心呵护着一张张价值连城的画作,让它们在时光的侵蚀中仍鲜艳亮丽,让画里人物依然栩栩如生呢?


跟着川观君,一起走近手艺人大家。



74岁的廖定一的老手艺,是修复古代书画。

在漫长的岁月中,那些作于丝绢、宣纸上的画作和书法,总会出现霉变、虫蛀、脆裂、发黄等各种“老年病”。裱画匠就相当于古画医生,用一双妙手让其重获新生。

在半个多世纪的修复生涯中,廖定一过手的名家作品数不胜数:唐伯虎、石涛、郑板桥、张大千……他甚至还修复过仇英款的《清明上河图》,而一幅赵孟頫的《百马图》,也已经从美国找上门求“医治”。
    
在四川,从事古画修复的工匠如今只有十几个。业内人士透露,像廖定一这种如金庸小说中扫地僧般功力者,全国只有寥寥几人。

给川大博物馆修复国画

传奇入行
他拿张大千敦煌临摹画练手
廖定一的师父刘绍侯,民国北京城有名的古画修复师,曾受邀作为张大千的专职裱画师。从北京、敦煌一路辗转成都,刘绍侯都被张大千带在身边。新中国成立以后,刘绍侯告老归京。不过,省博第一任馆长冯汉骥却请人千里赴京,又把他请回了成都。回首往事,廖定一说,“省博为此花了200个大洋。但是,故宫博物院也因此晚了一步,错失了一位手艺奇绝的裱画高手。”
 
回到成都的刘绍侯,带着学生开始了省博古书画的修复,年轻力壮的廖定一,便是弟子之一。他们练手的作品,便是张大千敦煌临摹的画稿。
    
省博文物保护中心主任张孜江介绍,当年张大千远赴敦煌临摹了无数壁画。其夫人曾正蓉、杨宛君于1955年,向省博捐出了百余幅敦煌壁画摹画稿和80方张大千书画印章。这些多为纸本的画作从敦煌辗转回川后,有的已经破烂,有的则开始霉变。为防止画作继续损毁,立刻便投入抢救性的装裱修复。

装裱张大千的《敦煌壁画》

廖定一刚入行,就直接拿张大千的画开始练手。
    
“有什么办法呢?那时候条件有限,哪有老画让你练好了才开始正式修复!”廖定一指着展厅的张大千画作说,“幸好当时有老师指点,你看,不告诉你哪个地方修复过,根本看不出来!”
2011年前后于修复后的张大千《敦煌壁画》合照

修复真功夫
打浆糊也是技术活
上了年头的古画,需要修复师如医生对待病人般的耐心呵护。
    
廖定一说,古画修复的工序大致可以分为凝洗、揭裱、上命纸和全色等几大部分,但工序多达十几个。古画基本上都是文物,稍有闪失,就会对文物形成伤害,因此每一步都不能马虎。
 
揭裱

简单的污渍处理以后,就需要揭裱。“这就像外科手术中的清创。”廖定一说,古书画在画芯纸上书写,为了保护这层墨宝,就得在画芯后裱一层命纸。此外,还得在命纸外裱上承接作品的覆背纸。但书画的发霉、虫蛀,往往就发生在画芯和命纸上,要除去这些病灶,修复必须要把命纸揭下来,重新换上有拉力的纸。
    
廖定一指定的非遗传承人黄怡凡说,每次揭裱,她心里就沉似千斤,“每幅画受损程度不同,揭裱到第几层就各有讲究。命纸经过多年沉积,承载着画面的灵魂。如果轻易去揭,极可能影响画面神韵。”这种压力,就算廖定一也一直有,“只有当一幅古书画成功揭裱后上墙开始晾干,才能长舒一口气。”
    
在揭裱以后,修复师必须要找到和当年的纸张拉力接近的新纸重新作为命纸或覆背纸,以保证其受力均匀、不会扯坏画芯。如果画芯脆裂过于严重,还得进行全色。这也是最考手艺的环节。廖定一说,首先修复师要调制出接近画芯的色彩,然后一点点在原画上作色,以求色彩浑然一体。而为损毁的画面接笔时,还得研习原作者的笔法、画风等因素在破损处进行二次创作。因此,往往一幅画的修复,时间就可能长达几个月或者一两年。
   
工作场景,给烂画刷浆糊

古书画修复的每个环节,就连一道简单的打浆糊,也充满技术含量。廖定一说,古书画装裱不能用胶水,因为粘性不可逆,这样的书画在损毁以后就无法接裱修复,只有传统的浆糊,才能在下一次修复时溶解掉。但浆糊的原料也有讲究,只能采用面粉,因为其它淀粉的拉力不够。而面粉又必须是低筋,并且制成浆糊的时候,还得不断揉搓,最后全部取出其蛋白质,这样留下的浆糊才不易虫蛀……

全色前后的对比图



与时间过招
妙手修复《清明上河图》
从张大千画作开始,廖定一半个多世纪以来修复的名家名作不胜枚举。

2008年为四川省美协修复明代兰瑛《巨幅山水图》   

廖定一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修复,是为四川大学博物馆修复明末清初画家章于的《百猿图》。这幅4米高、1.5米宽的工笔画作品,有细腻描摹的山水,更有姿态各异的猿猴嘻戏其间,画面非常生动。
    
然而《百猿图》因为经常展示,且保存环境不当,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破损严重。当四川大学博物馆在北京遍寻知名修复师而不得时,这才辗转联系到廖定一求救。
 
94年川大博物馆修复明末清初章于《百猿图》工作图

在川大博物馆库房看到这幅画时,廖定一心痛不已,“画芯有的地方已经炭化,有的已经脆裂外翻。由于历史上装裱过多次,画芯已经很薄……”他接下了修复任务,却在此后整整半年时间未敢动手,“为了思考修复的每一步,晚上睡不着觉,就连我家人都劝我放弃。”半年以后,他从数十种宣纸中找到了适合更换的纸张,一步步演算出揭裱后的画一次性上墙晾晒的精确步伐。而为了演练把薄如蝉翼的画芯整体翻到墙上,他还提前组织了多次模拟训练。两个多月后,百猿重又在古画上活灵活现。
    
在这些价值连城的书画作品中,还包括了省博馆藏的仇英款《清明上河图》。
    

在廖定一印象中,当他打开仇英款的这幅作品时,也完全被画家细腻的表现力震撼,“人的脸就像豌豆那么大,活灵活现;城市里车水马龙,异常繁华。画卷徐徐展开,真的就恍如在清明出游。”这幅作品因为鲜有展出,并未受到紫外线侵蚀,颜色极为鲜亮。廖定一和同事的主要任务就是处理皱折、翻裱。花了几个月,才完成了任务。


庙画修复前后


难的是传承
古画修复省内仅余十几人
随着名气渐涨,不断有省博以外的名家名作慕名而来寻求修复帮助。
    
今年年初,一位美国华裔收藏家,慕名来蓉寻求廖定一帮助。“她手上有一幅赵孟頫的《百马图》,现在脆得厉害,根本不敢拿出来见人,但是据说修复好以后可以拍卖到上亿元。”廖定一说,他已经告诉对方,“只要你能找到接近明代的丝绢,我可以出手相助,但酬金至少几十万元。”
 
给泸州博物馆修复巨幅画作,指导学生安装
  
这并非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数字。廖定一说,“现在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太少了,太苦,熬得下来的人太少!”从事古画修复,身体任何部位不能碰到修复对象,因此只能长期站立。天长日久,廖定一双腿僵硬。再加上长期弓着腰,他还患上了严重的腰椎肩盘突出。“我们这一行,有好多修复师就是因为站得太久,在修复高处的画时突然栽下来摔死了!”
    
最近几年,廖定一受省市文博系统相关部门邀请,也带了一些年轻学生。但是这项工作累、收入不高,有的人也就半途而废。再加上近年机裱的出现,从事手工装裱的人已是越来越少。

廖定一说,上世纪70年代末,还有人统计成都有200多个装裱师。现在,全省从事古书画修复、装裱的,已经只有十几个了。作为其中的行家,廖定一非常乐意把一身手艺倾囊相授。因为在他看来,“只要吃得了苦,把别人不愿意干的事情坚持下来,就能成为行家。”


川报观察客户端记者 吴晓铃

本文编辑 唐乐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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