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西岩龙

宋代段子：过去都认为“龙”是一种负责降雨的动物，传统上各地都有“龙王庙”，但龙又是不能寻常见到的罕物。《夷坚志》故事中有关龙的记载已经很多了，想起来，我们经常说是龙的传人，但真见过龙的好像不多。

【原文】

虏皇统中，河中府大旱，太守李金吾祈祷未效。闻西岩寺僧慈惠戒律精髙，为缁徒所仰，乃往请之。僧曰：“身老无以动天地，但每日说法之时，必有一老叟来听讲，莫知所从来，疑为龙也，当试扣之。须金吾明旦至此，洁诚以待。”李曰：“诺。”

如期叟至，李正从僧语，望其入寺，即焚香设席，命左右掖之，再拜致词。叟惊，止之曰：“使君屈膝于山翁，敢问何以？”李曰：“亢阳为灾，五种〖“谷”〗不入，万民将无以生，愿龙君慈仁，亟下甘泽。当肇建祠宇，岁时奉祀，以彰显大神之威灵。惟神念之。”叟无言，顷颦蹙而叹曰：“噫！泄吾天机者师也，吾死无日矣。”遂告李曰：“使君勿忧，誓以死报。”又顾僧曰：“吾今以师故获罪上穹，立降诛罚，吾即死，尸坠于地，然不出此境中，乞为作证明，使合郡民为行坛七昼夜，庶几藉此功徳可获超升。”僧许之而去。

于是一雨三日。外邑虞乡有死龙堕山下，李尽率士庶召浮屠千人诣其处，筑坛场，延慈惠演法。事毕，龙见于空，作人言谢曰：“吾虽蒙天诛，而頼法力救助，乘无上妙因，得为菩萨龙矣。”李为建庙，请额于朝，且名其地为“苍龙谷”。

唐小说载释玄照讲《法华经》于嵩山，有三叟日来谛听，自言是黑龙。照以天旱，令降雨，叟曰：“雨禁绝重，傥不奉命擅行，诟责非细，唯孙处士能脱弟子之祸。”照为谒孙思邈致恳，是夜千里雨足。三叟化为獭，匿于孙所居后沼，遭使者捕执，孙使解而释之。事颇相类。

【白话语音文字版】

金熙宗皇统年间（1141-1149年），河中府（山西永济）大旱。当地太守李金吾整夜祈雨，一直没效果。他听说岩西寺僧慈惠持戒精严，道德高尚，广被僧俗推崇和景仰，于是慕名而访，希望慈惠帮忙解决旱情。慈惠说：“老僧没有感天动地的能力，只是我每天讲法的时候，一定会有个老头过来听，不知他是哪儿来的，我怀疑他是一条龙，我帮你试着问问，明天你也到场，需要准备身心，斋戒清净。”李金吾答应了。

第二天，老头来了。李金吾已经早到，他正跟别的僧人说话，一看老头进门，马上焚香设席，命令手下赶紧把老人搀住坐下，李金吾连忙问安，老人吃惊地说：“请勿如此，您这位太守为什么给我一个山野老头下拜呢？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啊？”李金吾说：“现在天下大旱，五谷不收，百姓无以为生，希望龙君能给我们慈悲降雨，我会给你建庙宇，常年侍奉以彰显大神您的威灵，让我们这些百姓都能时常怀念您！”老头儿一听，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唉，师父泄露了我的天机，看来我是活不成了！”老人跟李金吾说：“太守不要太多忧虑，我发誓以死相报。”然后老人又跟慈惠说：“我今天因为师父的原因，将获重罪，马上就要被诛杀。这场雨要真下来，我这命将不保，肯定会死，我的尸体会掉地上，但出不去河中府。我希望你能承诺，如果我掉下来，你要带领全郡百姓替我行坛七昼夜，广做佛事，念经持咒。有可能因此功德，我会得到超生。”慈惠应承下来，老人就走了。

随后是连下三天的大雨，有人来报，外县虞乡掉下来一条龙。于是李太守率领读书人、老百姓以及上千名僧人来到龙落之处，即地建造坛场，专门请慈惠主持法事。行坛七昼夜，法事结束后，大家在天上竟看见这条龙了，他能说人言：“我虽然冒罪降雨被老天诸杀，但承蒙你们这些地方官、僧人、百姓替我做功德，这是一个无上妙因，通过这因缘，我升格了，现在成为一条菩萨龙了！”当然李金吾按照约定，依然给这条龙建了座庙宇，同时向金廷请示，把这地方改名为“苍龙谷”。

洪迈说，唐小说曾经记载，僧人释玄照在河南嵩山讲《法华经》的时候，曾有三个老人每天来仔细听讲，他们自称是黑龙，玄照命令他们说：“现在天下大旱，你们给大家下点雨吧！”老人们说：“上方严令，不许下雨，如果擅降甘霖，罪责极大，唯有孙处士能帮弟子们脱难。”这个孙处士正是历史上有名的药王孙思邈。释玄照于是专访孙思邈，恳求他能照看保护那三条龙。孙思邈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千里之内，雨水下足。后来这三个老头化成水獭，躲在孙思邈居所后面的沼泽里。三条黑龙违背天条给百姓下雨，还是要遭受处罚的。天上专门派人来抓。三龙被抓后，孙思邈就出面说：“你们能否把他们放了？因为他们还是为了百姓好。”这些天上来的捕者都给孙思邈面子，把这三条龙都放了。洪迈说，这个事儿跟刚讲的“河中西岩龙”很类似。

【祥宏点评】：洪迈原文用“虏皇统年间”表明了宋是怎么看待“金”的，这是个历史的标记，从我们现在来看，就是“金皇统年间”；本故事有个小问题：标题是“西岩龙”，但故事里的寺庙却叫“岩西寺”，不知道是否笔误；在李金吾请求下，老龙决定冒死下雨，但是天庭没有命令，老龙也是一种舍身取义；药王孙思邈救人无数，肯定功德很大，所以天使也得给面子。

（文图说明：《夷坚志》原文电子版文字主要来自“龙的传人”博客-特别致谢！再经中华书局出版的《夷坚志》校订；全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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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坚志》简介：

宋代大文人洪迈编撰的《夷坚志》是中国古代志怪笔记小说的顶峰。它卷轶浩繁，包罗万象，流传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600多个宋代事件，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伟大的宝库之一。

《夷坚志》的时空观深契佛法，与宋代文化领先世界的历史地位相一致。它表面看是一本奇人、异事、神怪大全，本质上却是最真实细腻的宋代社会生活实录，极具文献价值。

宋代社会生活塑造了此后中国人的心灵格局，《夷坚志》仿若是中国人的心灵大海。人们平时沉浮其中，茫然不觉，一旦凝神静思就会发现：

天下没有新鲜事，一切尽在《夷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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