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小说&电视剧评论(一)

2023-05-10 14:56:27



嘉靖三十九年腊月二十九。入冬以来,北京和邻近数省没有下过一场雪。太阳白白地悬在紫禁城瓦蓝的上空,普照着从嘉靖二十一年来就没有皇上居住的这九千余间宫殿的每个屋顶。午门外的广场上,倒着一具身穿朝服的尸体,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涌出,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那正是钦天监监正周云逸的尸体。先前,嘉靖皇帝召周云逸进宫问天象,周云逸直指宫内开支无度,官员上下贪墨,一冬无雪是上天示警。于是周云逸便被当即押到午门外廷杖,竟被当场打死。




嘉靖四十年正月十五晚上,在嘉靖帝居住的玉煕宫,召开了一年一度的御前财务会。周云逸死了,旱了一冬的大雪也终于下了,可巨大的国库亏空,谁当其咎?把持朝政的严嵩父子和司礼监,又会逢迎嘉靖帝,置哪些诤臣于死地呢?




简评:


《大明王朝1566》是张黎导演,刘和平编剧的一部历史题材的电视剧,由刘和平所著同名历史小说改编。最近阅读了一遍小说,又看完了一遍电视剧。先说结论,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都是值得一遍遍反复观看的精品。我虽然加起来也只看了两遍,也来强行评论一下这部作品,实在是因为喜爱。《大明王朝1566》中的权谋,矛盾之复杂,非有相当的阅历不能吃透。此外,作为艺术作品来讲,其镜头,音乐和台词的运用也堪称精湛。只是服装的历史考据方面有较大的欠缺,。,还蕴含着更深一层的东西,我理解为封建王朝的统治逻辑,。


剧情&历史:


电视剧基本按照小说,从1560年年末打死周云逸,讲到1566年嘉靖去世。剧本虽基于历史,但也有大的创作内容,就是改稻为桑,历史上并无此事。但严嵩和海瑞上疏是历史上确有其事:


《明史 本纪第十八》:“ 夏五月壬寅,严嵩罢”


《明史 列传第一百十四》:“ 时世宗享国日久,不亲朝,深居西苑,专意斋醮。督抚大吏争上符瑞,礼官辄表贺。廷臣自杨最、杨爵得罪后,无敢言时政者。四十五年二月,瑞独上疏


这正是剧中海瑞以贺表的名义上的那道《治安疏》。剧中,,最后直指明朝国弊的根本:“一人独治,予取予夺,置百官如虚设”。这是符合历史的。历史上嘉靖皇帝确实一手掌握大权,《明史》形容为“威柄在御”。


分析:


要看懂《大明王朝1566》,首先要看懂各个人物形成的集团关系,以及各个集团的利益关系。但是比这更高一层的,。


嘉靖帝本人深居宫中不露面,看似放权,实则通过宦官集团牢牢把控权力。,同时也用徐阶等清流,在内阁互相制衡。通过严,嘉靖一方面依靠严的奉承,将银钱收入宫中;又靠严和宦官杀敢于直谏的臣子;还依靠严嵩任用的胡宗宪等人稳住地方大局。因此只要不激起民变,或者战败,容忍严,剥削百姓于嘉靖有利无弊。最后严的,也是因为严世藩以下贪墨过多,且东南大患已除。


严后,清流上台,反倒是更加拿不出银子。因为底下人的没有遏制,清流又不像严能够从自己人手里拿钱,国库收入反倒更加不堪。为了供应军需,民用,官员俸禄,给嘉靖修宫观的钱反而更少了。预算在嘉靖那里通不过,内阁只好缩减其他开支,挤出钱来给嘉靖修宫观。从嘉靖的角度来看,清流内阁恐怕相比严把持的内阁只有不如。这就是为什么嘉靖喜欢说长江水清不可偏用,黄河水浊不可偏废。以嘉靖的利益而言,一个有限力量的集团能够最大限度地满足自身的利益。海瑞看清了这一点,一道治安疏直指病根,由此引发了之后的政潮。


除了海瑞以外的文官与宦官们,慑于嘉靖帝的威严和儒家纲常,愿意不愿意,都只能逢迎嘉靖帝。徐阶接人内阁首府后,几乎成了翻版的严嵩,只是徐阶的儿子徐幡还没有严世藩那么贪而已。宦官们更是一味顺着嘉靖帝,。


严与清流看似明刀暗箭斗得你死我活,最后都是嘉靖帝一句话的事。嘉靖想要保严嵩,清流就绝对扳不倒他。嘉靖想倒严了,御史邹应龙的一道奏疏就可以抓严世藩,让严嵩退休。然而嘉靖的想法底下人不是都懂,所以斗得热火朝天。实际上,清流集团斗严,也多有争权的意思,先前是为了扳倒严,之后是为了逢迎嘉靖。底下百姓的生计,都是可以委屈的。


,海瑞便是一朵奇葩。海瑞并非清流一派。他深知嘉靖一朝的国弊根本:“一人独治,予取予夺,置百官如虚设”,于是一步步爬上来,就为直谏嘉靖。严的贪墨他自然不屑,清流们的道貌岸然或者胆小怕事他也不放在眼里。他要的是建立君臣共治的体制。海瑞和嘉靖的矛盾是整部剧的根本矛盾。这个矛盾揭露之前的矛盾与斗争都相对次要。但是嘉靖无法否定自己四十五年来的治理经验,只能去否定海瑞。其实嘉靖心里也清楚海瑞说的有道理。这个矛盾的最终解决是临终前嘉靖交待裕王继位后任用海瑞,任用清流推行新政。


到此,,在这框架之外还有无数的细节,他们虽然并不是主要矛盾,但精彩程度却不逊于嘉靖于海瑞间的矛盾。


大明王朝1566所涉及的另一个重要方面便是人性。没有这一部分,。人性的集中体现之一就是嘉靖帝本人。嘉靖帝自幼丧父,,于是才形成了晚年这种退居深宫威压群臣的统治模式。可他也不是统治机器。嘉靖对于长年侍奉他的吕芳,黄锦十分宠信。但当作为皇帝的他要求自己惩治吕芳,黄锦,任用他并不喜欢但是心狠手辣能干事的陈洪时,他这么做了。吕芳走了,嘉靖一个人坐在太极台边哭,不让旁人看到。之后病笃,神志不清时,嘉靖呼唤的还是已经被他赶去守乾陵的吕芳。嘉靖宠爱孙子朱祤均,曾答应他释放海瑞。可是为了维护自身统治,他还是不得不把海瑞押回诏狱。当小孙子对他感到失望,不情愿地被带去领赏时,看着孙子的背影嘉靖又一次流下了眼泪,早已被疾病侵蚀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几乎倒下。



还有就是胡宗宪。胡宗宪是严嵩最器重的学生,就在于他公忠体国,能干大事。面对改稻为桑的国策,胡宗宪为了避免百姓失田激起民变把国策的推行挡了下来,又要为了维护恩师严嵩把毁堤淹田的罪责控制在杭州知府等人以下。之后胡宗宪虽然卸下了浙江巡抚的担子,只管剿倭。当严嵩地位岌岌可危,,胡宗宪在战场上求死而不得,面对恩师与国事的艰难抉择,,尔后告病归隐。



最后,再好的剧本,如果没有精彩地演绎,也不能成为一部优秀的电视剧。陈宝国,黄志坚等一众老戏骨的精彩飙戏,和高质量的背景音乐,再加上导演张黎对剧本的整体把握和独具个性的镜头使用,将《大明王朝》演绎出了深厚的历史韵味和宏大的气概。《大明王朝1566》在豆瓣国产电视剧排行榜中与《走向共和》并列第一。我以为就制作品质而言,《大明王朝》更胜《走向共和》一筹。


结语:


以上文字,就评论这部作品而言不过是浮光掠影,蜻蜓点水罢了,但我还是希望借这篇文章向更多对历史,。我今后还会反复阅读原著小说,从中挖掘更多值得探讨的话题。知乎上对这部剧的评论也很多,我也会借鉴。因此先把这篇文章定位《大明王朝1566》评论(一),留待以后或是补充,或是推翻原有的观点。对于普通人来讲,这部作品对嘉靖时期朝局的深刻见地具有怎样的现实意义,就见仁见智了。



公元1566年,明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裕王朱载垕继位,国号隆庆。奉先帝世宗皇帝遗诏, 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以海瑞为代表,赦免了所有谏言诸臣。揭开了长达十八年隆万大改革的序幕。


附:海瑞《治安疏》


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臣工,使之尽言焉。臣工尽言,而君道斯称矣。昔之务为容悦,阿谀曲从,致使灾祸隔绝、主上不闻者,无足言矣。

过为计者则又曰:“君子危明主,忧治世。”夫世则治矣,以不治忧之;主则明矣,以不明危之:无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趋舍矣乎!非通论也。

臣受国厚恩矣,请执有犯无隐之义,美曰美,不一毫虚美;过曰过,不一毫讳过。不为悦谀,不暇过计,谨披沥肝胆为陛下言之。

汉贾谊陈政事于文帝曰:“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夫文帝,汉贤君也,贾谊非苛责备也。文帝性颇仁柔,慈恕恭俭,虽有爱民之美,优游退逊、尚多怠废之政。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且治当之,愚也。不究其才所不能,概以政之安且治颂之,谀也。

陛下自视,于汉文帝何如?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下之如汉宣之厉精,光武之大度,唐太宗之英武无敌,宪宗之志平僭乱,宋仁宗之仁恕,举一节可取者,陛下优为之。即位初年,铲除积弊,焕然与天下更始。举其大概:箴敬一以养心,定冠履以定分,除圣贤土木之象,夺宦官内外之权,元世祖毁不与祀,祀孔子推及所生。天下忻忻,以大有作为仰之。识者谓辅相得人,太平指日可期,非虚语也,高汉文帝远甚。然文帝能充其仁恕之性,节用爱人,吕祖谦称其能尽人之才力,诚是也。一时天下虽未可尽以治安予之,然贯朽粟陈,民物康阜,三代后称贤君焉。

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驰矣。数行推广事例,名爵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这,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县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迩者,严嵩罢相,世蕃极刑,差快人意一时称清时焉。然严嵩罢相之后,犹之严嵩未相之先而已,非大清明世界也。不及汉文帝远甚。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内外臣工之所知也。知之,不可谓愚。《诗》去:“衰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今日所赖以弼棐匡救,格非而归之正,诸臣责也。夫圣人岂绝无过举哉?古者设官,亮采惠畴足矣,不必责之以谏。保氏掌谏王恶,不必设也。木绳金砺,圣贤不必言之也,乃修斋建醮,相率进香,天桃天药,相率表贺。建兴宫室,工部极力经营;取香觅宝,户部差求四出。陛下误举,诸臣误顺,无一人为陛下正言焉。都俞吁咈之风,陈善闭邪之义,邈无闻矣;谀之甚也。然愧心馁气,退有后言,以从陛下;昧没本心,以歌颂陛下,欺君之罪何如?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也,人未有不顾其家者。内外臣工有官守、有言责,皆所以奠陛下之家而磐石之也。一意玄修,是陛下心之惑也。过于苛断,是陛下情之伪也。而谓陛下不顾其家,人情乎?诸臣顾身家以保一官,多以欺败,以赃败,不事事败,有不足以当陛下之心者。其不然者,君心臣心偶不相值也,遂谓陛下为贱薄臣工。诸臣正心之学微,所言或不免己私,或失详审,诚如胡寅扰乱政事之说,有不足以当陛下之心者。其不然者,君意臣意偶不相值也,遂谓陛下为是己拒谏。执陛下一二事不当之形迹,亿陛下千百事之尽然,陷陛下误终不复,诸臣欺君之罪大矣。《记》曰:“上人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今日之谓也。

为身家心与惧心合,臣职不明,臣以一二事形迹既为诸臣解之矣。求长生心与惑心合,有辞于臣,君道不正,臣请再为陛下开之。

陛下之误多矣,大端在修醮。修醮所以求长生也。自古圣贤止说修身立命,止说顺受其正。盖天地赋予于人而为性命者,此尽之矣。尧、舜、禹、汤、文、武之君,圣之盛也,未能久世不终。下之,亦未见方外士自汉、唐、宋存至今日。使陛下得以访其术者陶仲文,陛下以师呼之,仲文则既死矣。仲文尚不能长生,而陛下独何求之?至谓天赐仙桃药丸,怪妄尤甚。伏羲氏王天下,龙马出河,因则其文以画八卦。禹治水时,神龟负文而列其背,因而第之,以成必畴。河图洛书实有此瑞物,以泄万古不传之秘。天不爱道而显之圣人,借圣人以开示天下,犹之日月星辰之布列,而历数成焉,非虚妄也。宋真宗获天书于乾佑山,孙奭谏曰:“天何言哉?岂有书也?”桃必采而后得,药由人工捣以成者也。兹无因而至,桃药是有足而行耶?天赐之者,有手执而付之耶?陛下玄修多年矣,一无所得。至今日,左右奸人逆陛下玄修妄念,区区桃药之长生,理之所无,而玄修之无益可知矣。

陛下又将谓悬刑赏以督率臣下,分理有人,天下无不可治,而玄修无害矣乎?夫人幼而学,,壮而行,。《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志,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言顺者之未必为道也。即近事观:严嵩有一不顺陛下者乎?昔为贪窃,今为逆本。梁材守道守官,陛下以为逆者也,历任有声,官户部者以有守称之。虽近日严嵩抄没、百官有惕心焉,无用于积贿求迁,稍自洗涤。然严嵩罢相之后,犹严嵩未相之前而已。诸臣宁为严嵩之顺,不为梁材之执。今甚者贪求,未甚者挨日。见称于人者,亦廊庙山林交战热中,鹘突依违,苟举故事。洁己格物,任天下重,使社稷灵长终必赖之者,未见其人焉。得非有所牵制其心,未能纯然精白使然乎?陛下欲诸臣惟予行而莫违也,而责之以效忠;付之以翼为明听也,又欲其顺乎玄修土木之娱:是股肱耳目不为腹心卫也,而自为视听持行之用。有臣如仪、衍焉,可以成“得志与民由之”之业,无是理也。

陛下诚知玄修无益,臣之改行,民之效尤,天下之安与不安、治与不治由之,幡然悟悔,日视正朝,与宰辅、九卿、侍从、言官讲求天下利害,洗数十年君道之误,置其身于尧、舜、禹、汤、文、武之上,使其臣亦得洗数十年阿君之耻,置其身于皋陶、伊、傅之列,相为后先,明良喜起,都俞吁咈。内之宦官宫妾,外之光禄寺厨役,锦衣卫恩荫,诸衙门带俸,举凡无事而官者亦多矣。上之内仓内库,下之户、工部,光禄寺诸厂,段绢、粮料、珠定、器用、木材诸物,多而积于无用,用之非所宜用,亦多矣。诸臣必有为陛下言者。诸臣言之,陛下行之,此则在陛下一节省间而已。京师之一金,田野之百金也。一节省而国有余用,民有盖藏,不知其几也。而陛下何不为之?

官有职掌,先年职守之正、职守之全而未行之。今日职守之废、职守之苟且因循,不认真、不尽法而自以为是。敦本行以端士习,止上纳以清仕途,久任吏将以责成功,练选军士以免召募,驱缁黄游食以归四民,责府州县兼举富教使成礼俗,复屯盐本色以裕边储,均田赋丁差以苏困敝,举天下官之侵渔,将之怯懦,吏之为奸,刑之无少姑息焉。必世之仁,博厚高明悠远之业,诸臣必有陛下言者。诸臣言之,陛下行之,此则在陛下一振作间而已。一振作而诸废具举,百弊铲绝,唐、虞三代之治粲然复兴矣,而陛下何不行之?

节省之,振作之,又非有所劳于陛下也。九卿总其纲,百职分其任,抚按科道纠举肃清之于其间,陛下持大纲、稽治要而责成焉。劳于求贤,逸于任用如天运于上,而四时六气各得其序,恭己无为之道也。天地万物为一体,固有之性也。民物熙洽,熏为太和,而陛下性分中自有真乐矣。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道与天通,命由我立,而陛下性分中自有真寿矣。此理之所有者,可旋至而立有效者也。若夫服食不终之药,遥望轻举,理之所无者也。理之所无,而切切然散爵禄,竦精神,玄修求之,悬思凿想,系风捕影,终其身如斯而已矣,求之其可得乎?

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陛下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为陛下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间,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胜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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