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与华夏文明(二)

在东京汴梁，皇宫附近，也就是东华门外有一个叫矾楼的大酒店，也叫丰乐酒店，它是当时七十二家正店之首，也是我国古代华夏文明史上第一大酒店。在今天考证《清明上河图》和宋代文明史的书籍和文章之中很少有不提到它的，它代表了当时最高的物质文明和生活水平。

四十多年前，在对《清明上河图》的学习过程中，就曾经想以史实为基础把“矾楼夜市”的场面画出来，直到九年前，才用了两年的时间完成了它，再现了马行街边繁荣的场面。这当中主楼四面围了四栋楼，每一层楼之间由飞桥相连接。其中有花园、有酒阁，前有彩门和主廊，主廊有百米长。上层栏杆有一百多名浓妆的歌舞伎是为客人进行歌舞表演和劝酒的。在这里有各种皇家的、王府的还有各种秘方的名酒，可以同时提供上千名客人在这里举行宴会，而且是日夜不停地营业。其他不说，单是每天上桌的用真金白银做的酒器、酒壶、酒杯这些就重达六万两之多。而且这七十二家正店，差不多家家都是这样的情况。

在矾楼东面有三个娱乐场所，叫所谓的“瓦子”，上瓦、中瓦、里瓦。“瓦子”里面大大小小的大概有五十多座“勾栏”。所谓“勾栏”就是中间有一个舞台，三面有栏杆，上面有棚，这里日夜不停地表演很多各种各样的节目，像演杂技、歌唱、变戏法、武术还有摔跤（当时叫做“相扑”），后来日本的相扑就是从中国传过去的，还有说相声、说笑话、讲故事、变戏法、讲历史等几十种。李师师、丁都塞都是当时著名的歌唱艺人。此外各种的节气、节日和风俗礼仪还有文艺团体比如踢足球等都非常流行，现在的足球就是最早发明与我国的。还有各种吃的、玩的，花样多级了，加上宫廷、御苑、军事校场的一些娱乐活动老百姓是可以随便进去参观的。

在汴京的市场上，酒店当中食物的种类多级了。南方的鱼、海产品多达几十种，干鲜果品比如说像椰子、木瓜、荔枝等等这些都可以买到，橄榄就有七种之多。像西方的，甚至中亚细亚的水果也能够运送过来，品种繁多并不亚于今天。华夏曾经有过很灿烂的文明，在当时的世界上是遥遥领先的。但是除了多次战争的破坏，我们后人现在是不是注意继承和保存了祖先留下来的文化和文明呢？这一点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下面在谈一谈五十多年来学术界对《清明上河图》的研究和考证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和争议。《清明上河图》所画的河是汴河，这一点是没有怀疑的，但是这条河到底是外城以外的河段呢还是以内的河段，这点始终没有弄清楚。由此也牵涉到画上的城门和桥到底是哪一座就更加不清楚了。有趣的是有张叫做《北宋开封示意图》的图，四十多年以来在学术界甚至一些权威性的著作都采用了这张复原北宋开封的地图。

图上蓝色的是汴河，它在外城的东西两头都是分成两股岔的，而中间则是一条。我们知道开封在历史上曾经有过多次被水淹的情况。特别是明朝末年，李自成因为久攻不下所以决黄河水一次彻底冲毁了开封。我也曾经到开封考察过，发现现在的开封和北宋汴梁的地形是一丁点也不相同的。开封的地形变化很大，当年的皇宫所在以及马行街等最繁华的一带现在都变成湖底了。所以全要靠书本和文献来进行研究和推敲，但是目前也没有查到在哪一份资料上关于汴河在流进和流出东都外城的地方有分成两股岔的记录。不过却查到了当时关于各个城门起名字和改名字的官方记录。

关于外城的东水门有这样的情况记录：东水门南曰上善门，北曰通津，通津门曾一度改为广津，十年以后又改回来，西水门也是一样的。这就说明东水门有两个名字，现在可能有些学者认为既然有两个名字那就是有两座东水门，两座东水门的话那么汴河也就得分成两股，各一股从一个水门下面流过。可是后来还是缺乏确凿的证据来定下结论，所以图上水门的位置、桥的位置，四十多年来都没有定下来。因为汴河可以分成两股，桥却没办法分成两份。

我们看东水门的结构图，三门并列，中间是跨汴河的水门，它的宽度大概是12米左右，有可以升降的栅门，上面有人力绞盘来升降。两面河岸上有两个南北行人出入的旱门，有高大的门楼和瓮城，行人拐弯进出，所以叫做拐子门。在它的前方还有敌楼和夹着河300米的城墙来保护河道。两边行人旱门是有名匾的，南边的是上善门，北边是通津门。这就是东水门有两个名字的来历，但是它是旱门的名字不是水门的名字，西水门也和东水门一样。官方的资料和《东京梦华录》上的记载并没有矛盾，汴河只有一条，东水门也只有一个，非常清楚。

汴河东段上有一座虹桥，在东水门外七里。这座桥没有柱子，书上这样写“其桥无柱，形似飞虹，巨木虚架，施以丹艧”，这和我们从画中看到的桥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在汴河上河这个形状一样的桥实际上是有三座，一座是在外城七里的地方，十多米高的河堤上；另外两座是在东水门以内叫做上、下土桥的，这两座桥是在北宋中后期从原来的两座土桥改造而来的，所以还叫原来的旧名上、下土桥。我们在《清明上河图》的题跋里所提到的东门二桥就是这两座桥。它的周围有七八个粮仓，而且它也是汴河漕运的重点。尤其是上土桥，因为它靠近小城门，这个城门是汴河南岸角子门，是一个很小的没有防守条件的城门，它不是外城的城门，护城河不到十米宽。外城的城门都有两重到三重的结构，高大的城墙，护城河宽四十五米，深七米，所以它显然不是外城的城门。这个小角子门是后来开的一个便门，是内城的门，汴河的水运到这儿就是重点了，而周围有很多的粮库，还有石炭场，另外就是内城朱雀门这一带人烟非常稠密，很多粮食等东西都要从这个角门运进运出，非常方便。所以这样一个没有什么防守条件的小小角门成为了水路交通枢纽。

这个小城门是一个捷径，而且车马众多。张择端喜欢画车、马，选中这个小城门来画是十分合理的， 而且从经济角度来讲，这里是水陆交通的交汇点，它的重要性也正是画家张择端画这张画的主题思想所在，它的比例大小也是比较合适的。

我们可以看到城门前的护城河不到十米宽，在城门前后可以看到有两段黄土的破壁，上面有小树还有荆棘，其实这就是北宋总共在169年以内从来没有修过的内城的城墙，是夯土的。而外城有过四次修建的记录。城楼上有一个小鼓，有人问它是不是一个鼓楼，这不是一座鼓楼，因为它里面的鼓很小，而且在城边上，所以它不是报时的鼓楼。它的作用就是敲一敲报告城门快要开了或者要关了，提醒大家早点动身。它里面的鼓很小，敲一下也就只能穿二、三里路。

前面我们说过北宋汴梁没有同意的报时制度和禁夜制度，就是说没有像明清北京那样大规模的鼓楼和钟楼。但是小型的比如说大相国寺的钟楼、鼓楼，在一个小范围内报时是有的。皇宫也有自己的钟、鼓楼，在街上就是由和尚、行者，敲着木鱼出来报时，但是他没有统一的报时制度，也没有禁夜制度。

目前我们还没有看到北宋的东京汴梁有钟、鼓楼的资料。但是北京是有钟、鼓楼的，明清时期北京有禁夜制度，深夜人们要上街叫犯夜，是要被抓起来的，所以坊巷胡同口是有栅门的，北京的大栅栏就是这么来的。北宋的东京汴梁甚至于后来的南宋临安也就是杭州，都是没有钟、鼓楼报时的，是不禁夜的。夜生活繁荣说明经济文明的发达和社会相对安定，否则就不会有刘子翚诗中的“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矾楼”了。可见汴梁是不禁夜的，才可以和朋友们深夜到矾楼去吃酒，就是连宋徽宗皇帝本人有时候也还和李师师深夜到矾楼上去吃酒。

以上就是张孝友先生多年学习和研究《清明上河图》的一些见解和心得，今天的内容到此就结束了，谢谢大家的观看。